我的父親是一位鳳凰傳奇的死忠。或許他無法理解“死忠”這個詞。面對我拿回家的一大摞歌手簽名CD,他只對鳳凰傳奇雙眼發(fā)光;他每次用會聲會影把驢友們的照片剪輯成視頻時,背景音樂一定是《自由飛翔》、《月亮之上》、《荷塘月色》、《最炫民族風(fēng)》中的任意一首;他每每看到我去香港、深圳追五月天的演唱會時,總會友善地提醒我一句:記得,如果鳳凰傳奇開演唱會,幫我搞票。
父親今年剛過六十歲生日。他和那一代人一樣,經(jīng)歷過壓抑、彷徨的時代,現(xiàn)在終于獲得了物質(zhì)和財務(wù)自由,每天的工作便是組織老干部文娛活動,和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一起去騎行、徒步,甚至一不小心就到了漠河北極村。在鳳凰傳奇出現(xiàn)之前,他的播放列表中是《花兒為什么這樣紅》、《我的祖國》、《在那遙遠的地方》。對于他來說,每年出現(xiàn)的這么多新唱片,都是不中聽的。當(dāng)鳳凰傳奇出現(xiàn)后,他塵封多年的音樂庫存終于有了值得更新的東西。
這些年來,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,我開始從那些被廣泛定義為“神曲”的作品中聽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。眾所周知,上世紀(jì)50年代以來,中國的廣義流行歌曲大致可分為以下幾個類型:歌頌社會主義建設(shè)新成就的;贊美人民解放軍的英勇奮戰(zhàn)、守疆護土的;歌唱美好邊塞風(fēng)光、民族風(fēng)情的。最后一項雖然帶有宣揚的民族團結(jié)的政治企圖心,但毋庸置疑的是,草原上的那些歌兒比漢民族的小曲小調(diào)更有生命力,每一個哈薩克彈起冬不拉都比北京的民謠樂手們更像音樂家。于是,少數(shù)民族的音樂在無意識中融入了我們的血液里,現(xiàn)在我們甚至把“少數(shù)”省略掉,直接將其統(tǒng)稱為“民族音樂”。到了今天,“民族音樂”早已不再是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的象征,它更多的是寄托了都市人身處城市化進程里的一種精神向往,玲花那直沖云霄的聲音就是開往草原列車的汽笛。
因此,鳳凰傳奇的新專輯《最好的時代》怎么會不受歡迎呢?“藍藍天飄云兒在我心上,敞開胸懷聽那馬蹄聲多悠揚”(《待嫁的新娘》),你別嫌藍天白云被唱了無數(shù)遍,還有這么多的背包客往藏區(qū)趕?!白屛也唏R揚鞭,踏遍你的遼闊,把我滿腔熱情灑遍滿山滿坡”(《策馬揚鞭》),你也別埋怨馬兒在鳳凰專輯的專輯里場場不落,這是自由的象征,也是鳳凰傳奇音樂世界最具代表性的吉祥物。當(dāng)流淌在整個中華民族的血液里的元素,那些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飲琵琶馬上催”的場景被鳳凰傳奇用最大眾化的方式激活時,這場屬于中國的音樂狂歡便掀開了他的序幕。別以為“動七打七”是一個零門檻的事情,《最好的時代》里浸透著大量的合成音色,而且運用得如此合理,《快樂無極限》《自由自在》的捏合程度不亞于青少年泡泡糖舞曲市場里的張韶涵、王心凌等,而且是我們的父輩能夠快意接受的。這樣的“新民歌革命”已經(jīng)在鳳凰傳奇的音樂中持續(xù)了很多很多年,到了連五月天都在“我不管你是誰的誰是你的我是我的,讓心跳動次動次動次動次感覺活著”的時候,大眾對流行電子舞曲喜聞樂見的時候,才發(fā)現(xiàn)鳳凰傳奇原來這條路子上已經(jīng)走到了前頭。這也是為什么《最好的時代》被普遍認(rèn)為是鳳凰傳奇迄今最好聽的一張的其中一個原因。
在《最好的時代》里,我們還聽到了鳳凰傳奇過往未曾披露過的民族根源。我們不能簡單粗暴地用快歌或慢歌去做區(qū)分,不能因此就說《荷塘月色》是一首很傳統(tǒng)很民族的歌,實際上《荷塘月色》是大量運用五聲調(diào)式音階完成的流行小品而已。但在《最好的時代》我們聽到了《水云間》,除了節(jié)奏上的稍快外,這首歌和《敖包相會》沒有太大的區(qū)別,無論起承轉(zhuǎn)合,這已經(jīng)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民歌作品。其實鳳凰傳奇無需這樣做,我們也不會質(zhì)疑其民族成分。
或許,再過十年,我們的兒輩會把鳳凰傳奇的音樂和《半個月亮爬上來》《達坂城的姑娘》等量齊觀?;蛟S在他們的眼里,鳳凰傳奇和王洛賓一樣,都是擺弄民族音樂的老頭。他們可能暫時會迷戀搖滾樂和其他青少年流行樂,不怎么喜歡鳳凰傳奇,但有朝一日,他們也許會向我和我的父親一樣,因為牧馬人、路虎、陳坤、Columbia、《后會無期》而與鳳凰傳奇在草原會和。反正,誰知道呢。對于鳳凰來說,現(xiàn)在只需要知道的是,他們“最好的時代”才剛開啟。當(dāng)你聽到曾毅在玲花留出的空間中唱著“everybody put your hands in the air”,你會認(rèn)同他們所說,是的,新時代來了?!癢elcome to the new China”。 (小櫻/文)